走进德格印经院,用“叹为观止”来形容,绝不为过。殿堂四处都是一列一列木架子组成的“弄堂”,那一排一排顶到天花板的木架上,一格一格插放着木刻印板,总数有32万块之多。厚重的木板和架子形成的逼仄、密实的空间,却在“弄堂”尽头,有阳光从细小的窗格透进,给古铜色的刻板和木架涂上一缕缕金黄。在这别致的画面前,如果不是被参观的人流拥着,耳边响着导游的解说,时空几乎会错乱。
德格印经院已经有270多年历史,是整个藏区三大印经院之首,院内藏有830余部典籍文献,现在还在出版着用古老刻板印制的经书。这些上百年的桦木印经刻板在无数次的油墨浸染中已经成为古铜色,上面的每一笔刻痕,都曾经用金粉填充——它的制作者的工资以刻痕中填满的金粉来计算,刻字笔划越深而金粉越多,以奖励刻工努力工作,保证印制字体的清晰;但笔划的刻深也有限度,因为每一块刻板都是两面刻,太深则穿,也是不允许。
位于金沙江东岸的四川省德格县,是藏区康巴文化的中心,是青海、西藏、四川金沙江两岸区域的核心。当你在地图上看这个地名时,不能想到它深邃的峡谷、湍急的河流和高山上的大树、山坡上的草场,更不能想像那里源远流长的文化。翻过岩石裸露、海拔6000多米的雀儿山,当金沙江的一条支流引领着公路蜿蜒到德格热闹的县城时,你才发现这藏区腹地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印经院的开创者是统领方圆数县的德格第42代土司,六世法王却吉·登巴泽仁。他感慨于朗朗读书声而萌发建造印经院的念头,1729年动工兴建这个收藏《大藏经·甘珠尔》经板的“德格巴宫”。登巴泽仁的儿子即位土司位后,继续收集包括历史、科技、藏医、历算、语言文字等等方面的印板,又下令开始雕刻藏文《大藏经·甘珠尔》经板的壮举。一代代德格土司沿袭了印经院的修建和扩充,因推行五大教派并举的政策,印经院的经典日积月累达数百部,藏传佛教各派经典都有收藏,更有很多珍本、孤本,如在印度早已失传的《印度佛教源流》及现代藏文、梵文、乌都尔文(古代藏文)的《般若八千颂》、《四部医典》等稀世珍本。还有珍贵的唐卡画版4000多块。
刻板不仅是经书典籍的印制工具,本身也成为艺术品。刻工是家传的,多来自西藏江达县,那里是以往“大德格”辖下。直到现在,能够进入印经院做刻工都是非常荣耀的。古老的刻板虽然仍用来印经,但为了减少磨损,每年每部经书只印10册。一些遗失缺漏的刻板,最近这几年在陆续补刻,使《丹珠尔》、《甘珠尔》等绝世珍本得到补救和存留。经书的印刷用纸也是当地特殊植物制造,这种植物又是药材,名叫“瑞香狼毒”,产量很小,现在这种传统的藏纸只用于版画了。
德格印经院以它丰富的经典收藏、活着的刻板印刷、独特的建筑与壁画、雕塑等等,在申报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藏民族千百年来的文化积淀汇聚起来的厚重,今天闪烁着新的辉煌。
傍晚时分,当藏族女孩青措给我们解说时,印经院里已经下班,刻工、印工都不在了,中央殿堂摆放着琳琅的刻板、刷子、纸张,黑色或红色的油墨盆,紧紧挨着的案几、板凳,走廊上晾着一条条印好但油墨未干的经卷。游客仍然流连在殿堂间,问不尽的问题让青措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的口才和对家乡的自豪感。夕阳给印经院高大的红墙投下斜斜的影子,鎏金瓦顶与镀金xx在远山背景下灿烂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