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阿尔卑斯的雪崩


    攀登阿尔卑斯山脉的众多山峰一直以来是我的梦想,2004年4月底第一次去南部Ecrins地区的Ailefroide希望在回国攀登博格达之前攀登Mont Pelvoux。结果发现4月底的攀登是不可能的事,见识了阿尔卑斯群山雪崩巨大的摧毁力。

    从巴黎到阿尔卑斯山区通常都乘火车,高速火车TGV或者从Gare dAusterlitz乘夜班慢车。TGV自然很快且舒服,3小时左右就到;然而,我愿意乘夜班卧铺火车,早上8点多就到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脚下了。

    Mont Pelvoux(海拔3946米)位于法国南部Ecrins国家自然公园,一条称作Pelvoux Traverse的路线是阿尔卑斯一条难度不高的著名路线。阿尔卑斯的攀登季节通常从6月初开始到9月底结束。出发前研究了一下那里的天气情况,还不错!我想哪怕就算徒步一次也不错啦!夏天就要去新疆攀登博格达,04年的阿尔卑斯是要错过的了。

    早上8点半左右,火车到了一个小站LArgentiere-les-Erins。大概就有不到10人下车,有一个一看就是向导的中年妇女来站里接一家4口,我想他们是去徒步的。后来还真的在山里碰到他们。一到山区,气温的确冷不少。

    一会儿,班车来了。我要去的地方叫Ailefroide(寒冷的翅膀,如果直译的话),同事的妻子来自这个地区,说夏天那里是如何如何的美丽,呵呵,深信不疑。司机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到那里的班车整个冬季停开。我只能到离那里8公里的Vallouise,然后自己徒步进去。从车站小镇LArgentiere到Vallouise距离10公里,班车一路盘旋很快就到了。Vallouise和大多数阿尔卑斯山区的小镇一样,一条小河将小镇分成两块。山区小镇的人们大概醒得也晚,街上除了两三个穿戴装备准备去越野滑雪的人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我是做了露营的装备的,知道山上的木屋这个季节不开,所以带了沉甸甸的一大包,帐篷、睡袋、炊具、方便食品、冰镐装备一大堆。虽然就我一个人一副重装探险的样子,咖啡馆的小伙子丝毫不觉得惊讶。

    沿着河边的徒步小道我背上大包出发了,天气不错。一路上仍然是寂静的村庄,偶尔有一两个行人。我索性把高山靴换上,背着也沉。遇到父子两人,开着拖拉机收集柴火;看我样子就知道要去哪里,他们好心地问我要不要搭便车。贪念沿途的美景,估计8公里也就2小时的路程,也是个愉快的徒步,我便感谢他们并拒绝了。

    走进针叶林地带,积雪匝现,隐隐地能看到森林深处有雪崩的堆积物。离Ailefroide还有1公里处的公路桥已经坍陷,不知是洪水还是积雪的原因。Aliefroide是个顶顶美丽的小村落,全部是些旅社、体育用品商店、酒吧餐厅、露营地、停车场,全然是个旅游胜地的样子。小村四周都是山,处在两条峡谷的交汇处。不过,我是此时小村孤独的旅者,这是个冬季被人们遗弃的村庄。到处的积雪在40厘米以上。

    此时已经到中午时分了,小村空无一人。看样子在这里中饭是没指望了,所幸俺有备而来。一看积雪的这个阵势,还是赶路吧。我今天的目标是海拔2700多米的Refuge Pelvoux,要沿左边的峡谷进去步行2个多小时,然后在一鞍部沿右边的山脊再上1到2小时。碰碰运气吧!

    一路上,峡谷左边的绝壁上不断地传来轰隆隆的雪崩声音,流雪不断从陡峭的山崖冲下来,发出震憾的响动。峡谷里同样空无一人,我沿着隐约可见的路标和IGN高精度地图的指示在峡谷右边的森林小径前行。积雪越来越厚,越来越多次地陷进深深的雪层里。在雪地里挣扎了几个小时,对照地图气馁地发现才前进了两三公里。

    突然,眼前的情形让我大吃一惊,豁然一个巨大的雪崩堆积场横在我面前。这是一个从上方山崖的漏斗口冲泻而下的大型雪崩的残骸,把道路掩埋得严严实实的。我仔细地察看了上方的情况,觉得没有眼下雪崩的危险,就沿着堆积成的雪坡向上爬。

    经过又一番更吃力的挣扎,上到了坡面的上部脊梁,眼前是一片森林。森林边缘的松树被威力巨大的雪崩成片地连根拔起,被正面冲击的好几棵树竟然被冲刷得一丝不挂,只露出白生生的树干。以前在一个雅鲁藏布峡谷的画册上读到过雪崩的速度可以高达每小时上百公里,想象上万吨的积雪以上百公里的速度冲下来会有什么结果,现在让我真的见到了。大自然的力量,无处不在呀!

    费力地穿过那片树林,真的很费力,积雪太厚,往往掩埋了些坑洞。我用长镐小心地探索,仍然免不了掉进去,还好不是冰裂缝之类的。森林的另一边,竟然是一个规模更大的雪崩堆积场。前面不远就是那个峡谷的鞍部了,堆积场的上方没有路可以过去。这时,已经到下午4点钟了,时间不在我这一方。我得做决定,很明显:前路莫测,只能更加危险!

    为什么呢?我必须下去峡谷里才能继续前行,然而这个雪崩堆积场比前一个形成时间短,因为明显地比较松软,往下探几步就感觉出来了。我看前方发生雪崩的危险一定存在,因为峡谷两边的坡度更大了。对面的陡坡还在继续轰隆隆地倾泻流雪。撤吧!

    我计划沿堆积场下撤,希望能快点儿离开这里。然而这个决定把我数次地困在齐腰深的雪坑里,长镐也探不到支撑点,背上还有个沉甸甸的大包。急中生智,我干脆就滚吧,这样受力面大,积雪软一点也能支撑吧?实践出真知,用这一招,一路逃出数个陷阱。到了溪流,看看溪边的积雪都在1.6米以上。

    沿路返回,天已经黑了。Ailefroide都是我一个人的领地呢!支帐篷?省省吧!找了个四周被雪墙围起来的屋檐,铺开垫子,换掉湿漉漉的长裤,赶紧支起炉子烧点开水,冲杯咖啡,吃上香喷喷的晚餐。在满天繁星下,美美地睡上一觉。

    清晨,一阵脚步把我惊醒。4个疲倦的越野滑雪者从另一边的峡谷里走过宁静的村庄。解决了早餐后,我想只好打道回府了吧。走之前,我总得四周转转,看看有啥有意思的东西。地图上显示,峡谷的右边有条可以通到个2000米山顶的小道,我决定去看看。走了一阵,爬过一段崖边小道。一个小小的积雪堆又横在眼前,我上去的话绝对会崩掉,边上就是个陡峭的悬崖。咋整,又撤呗!

    还不甘心,我去看看右边峡谷啥样,走出20分钟,猜我看见啥了?我算服了,白晃晃的一堵雪墙,一个巨大的雪崩残骸把公路给彻底掩埋。时间不早了,我还是走吧!

    打好包裹,看到我昨天早上在车站遇到的一家子,在向导的带领下穿做雪屐精神抖擞地过来,去我昨天奋战过的峡谷徒步。我看也是去看看而已。

    我从峡谷的另一边下去,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看看吧?一路上碰到不少徒步的老老少少。在新疆看得到的牧童,这里也有。一个牧童在阳光下悠闲地他那群做了记号的羊,阿尔卑斯山区的羊奶酪具有辛辣、浓烈的味道,许多法国人也无法接受的。

    到了第一有人的小镇,居然有家餐厅营业。我进去美美地吃了顿,唯一的邻桌是4个晒得黝黑通红的苏格兰人。会的法语比我还少,聊了几句。他们是消防队员,每年都来这边越野滑雪。

    一路步行,路上仍然鲜有行人。班车过点了仍然没来,是否一定有,这样的季节没准。我想步行到车站也不是问题,于是沿着公路走吧。可能看我的大包,一路上搭便车连遭拒绝。噢,一辆大车嘎然停在我身边,呵呵,班车,仍然是昨天载我上来的司机。很快到了车站,司机先生慷慨地拒绝了我付的车费,可能他觉得让我步行是他的过错吧。

    镇上偶尔有人晃荡,离回巴黎火车的时间还有近2小时。逛逛这个小镇吧?来回走了几趟,干脆找个酒吧消磨时光。唯一家营业的酒吧,推开门,居然人声鼎沸,橄榄球赛转播当中,难怪!有了橄榄球赛,别的话题就别谈了。我在一片好奇的眼光中安顿好自己,问招待要了杯啤酒。这里几乎都是男人的天下,烟雾缭绕的,除了招待是个年轻女孩之外。

    和身边的一个中年法国人打个招呼,用我蹩脚的法语和他聊开了。世界小吧?!他竟然在中国有工厂,后来卖给了另一个法国公司,继续在中山工作,回来休假。更有甚者,娶了个重庆老婆,中国女婿。马上就要添口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居然他说去年这里有两个北京人来过,不知是哪两位大虾?当然也是登山来的。接着,他告诉我的一个消息,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当地的报道说,星期六,昨天,就是我在和雪坑作斗争的时候,就在这里附近的山区。2个越野滑雪的意大利人,其中一个是个职业向导,被雪崩袭击,没有幸免!

    唉,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