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之道 不养而养


养生之道 不养而养

  “信仰真空”是可怕的。当人们既没有理想信念的激励,又没有宗教信仰的安抚,人生便失去了意义,灵魂便失去了归宿,于是玩世不恭、醉生梦死就在所难免了。如此一来,精神的空虚便像失控的瘟疫,四处蔓延;道德的堕落便像决堤的洪水,遍地泛滥。

  世人往往仰慕权势与财富,其实,哪个权贵不是危机四伏?哪个豪门不是恩怨重重?有什么幸福可言?权贵忧失宠,富豪恐盗凶。红颜难为久,荣耀一场空。华灯盛筵莫不散,曼舞轻歌叹有终。

  对过去,无怨无悔

  (一)关于“无怨”

  所谓“无怨”,即不怨天,不尤人,对过去所受到的社会不公正待遇及他人非善意做法,都不怀怨恨之心。许多人往往抱怨“生不逢时”,其实,关键在于如何正确看待,任何境遇皆可谓“逢时”;不能正确看待,则任何境遇都难免感到“不逢时”。

  我18岁(1958年秋)参加工作,那是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县一个僻远的山乡,仅仅一年半之后,便在“反右倾”运动中被打成了“反社会主义分子”。其后在“劳改单位”度过了长达22年的囹圄生涯,直到42岁(1982年春)才得以平反昭雪、恢复工作(当年冬天被调往四川工人报社)。1989年之后,我的工职、工龄、职称、住房以及一切生活与诊治保障全都化为乌有了。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在流浪打工,业余从事研究和写作,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然而,我对当局、对社会依然没有丝毫的怨恨之心,对整过我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怨恨之心,相反,我甚至认为这一切都是“最佳安排”。

  为什么说是“最佳安排”呢?先说那22年的囹圄生涯,若不是把我关进“保险柜”里,剥夺我一切政治权利,我肯定会在“文化大革命”中大干一场。那样的话,我很可能在“武斗”中死了、伤了、残了;即使不死、不伤、不残,“文革”之后也要被“清算”,并再无出头之日。正因为被剥夺了工作的机会,我才得以潜下心来研读佛法,才得以运用佛法的大视野、大智慧去观察与研究社会、生态等各种问题,也才有“作者简介”中那些著作的问世或完稿。这怎么不是“最佳安排”呢?

  记得1982年平反之后,我曾找过当年整过我的那个人(他在1960年任县财政局局长,1982年已是县人大主任了)。那是一个黄昏,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看见我这个“不速之客”,心里有些紧张,急忙向我解释说:“有人说我整了这个、整了那个,天知道,我实在没有存心整过人啊……”照理说,我这22年时光,九死一生,整个人生最宝贵的青春年华(20岁~42岁)全都被他葬送了,这该是多么强烈的深仇大恨。刚当时,我若骂他一顿,打他一顿,甚至咬他一口,也许都不算过分,然而我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说了八个字:“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漫漫22年的恩怨就此了结。

  当时我还没有学佛,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恨不起来,更不会报复,一生中都没有报复过任何人。这在世俗看来,真是窝囊透顶了,可我并不在意。后来学了佛法,才知道我做对了,也许这就是佛法所谓的“善根”吧。

  在世人看来,我的做法十分愚蠢。但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我的做法并不愚蠢——其一,逝去的岁月毕竟逝去了,骂一顿,打一顿,咬一口,难道就能挽回吗?其二,他本人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上面规定了“指标”,如果不是我被整,就一定有另外的人被整,又有多大的区别呢?有道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其三,我若不善了这段恩怨,老是铭刻在心,其实受害的还是我自己。须知,心中的怨恨犹如一团无名的烈火,是会把整个人给烧毁的!若是那样的话,我早已怨恨交织、心力交瘁了,还怎么能够继续昂首阔步于人生的征途呢?正因为我善了了这段恩怨,没有任何积怨堵塞,没有任何怒火中烧,心态平和、舒展而愉悦,心里充满了阳光,健康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害,才有了后来的作为。这岂不是获益良多吗?可见“无怨”的确是大有益处的。

  须知,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跟别人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你想,当你善待别人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充满宽厚、喜悦与和祥之光?这样的心境于自已的人格修养、身体健康不是大有益处吗?反之,当你跟别人过不去的时候,心里必然充满刁钻、怨恨与肃杀之气。这样的心境犹如一团无名之火,首先伤害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别人。

  许多人总是觉得“心理不平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大不了是该加工资没有加、该受提拔没有提、该评职称没有评、该得荣誉没有得……这些算得了什么呢?得到了如何?没得到又如何?你没得到,让别人得到了,又有何妨?所有这些,其实并不能阻碍你正常地生活、努力地上进、积极地奉献呀!反之,你若老是“心理不平衡”,健康受到损害,情绪变得低沉,既不努力上进也不积极奉献,到头来,遭到损失的还不是你自己吗?何况,你老是“心理不平衡”,难道没有得到的就会得到了口马?有些人甚至因为长期的抑郁、苦闷而引发了各种各样的惨痛疾病,乃至早逝,岂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吗?

  这类事例多得不胜枚举,几乎每一个人都能从自己的周围发现若干,说不定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多么可悲!

  (二)“忍”的三重境界

  很多人都知道佛法主张“忍”,但对于这个“忍”,真正领悟个中三味的却微乎其微。“忍”有三重境界——最低层次的忍,是“强忍”;较高层次的忍,是“宽忍”;最高层次的忍,是“不忍而忍”。

  所谓“强忍”,即世人所谓“心字头上一把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把一腔怒火强忍下去,以待将来伺机报仇雪恨。例如历史上“韩信受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便是这种“强忍”的典型例子。这种“强忍”,在世俗社会看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英雄作为了;但在佛法看来,仅仅是最低层次的“忍”,并且不予赞同。

  所谓“宽忍”,即世人所谓“大人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是把怒气淡化、消减、多宽谅而少计较。如此胸怀,在世俗社会看来,已经属于令人高山仰止的高风亮节了;但在佛法看来,也只属于较高层次的“忍”,基本予以赞同而已。

  所谓“不忍而忍”,就是不仅不怀怨恨之心,并且生起感激之心,因而也就无所谓忍不忍的问题了。这是世俗社会难以想像、自然也难以达到的高度,是惟有佛法才能跃升的层次。关于这个“不忍而忍,由于人们难于理解,就需要多费些笔墨了。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先举个例子。《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被太上老君扔进“八卦炉”里,用“五味真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初,孙悟空被烧得毛焦火辣,在八卦炉里又跳又骂;渐渐,他感到不那么烤,不那么热了;最后,他不仅不觉得热,反而感到清风徐来了。因此,待到四十九天期满,当太上老君把炉盖一揭,孙悟空“蹦”地一下跳将出来,就成了“钢筋铁骨”、“火眼金睛”。现在请问:“孙悟空究竟是该怨恨太上老君还是该感激太上老君呢?”尽管太上老君确实已经把他置于死地了,可是,倘若不是这样,孙悟空又哪来的“钢筋铁骨”、“火眼金睛”呢?从《西游记》后面的章节里,我们虽然没有看到孙悟空感激太上老君的描述,但也全然没有孙悟空对太上老君耿耿于怀、寻机报复的描述。其实,若是孙悟空对此耿耿于怀,他最后就不能成佛了。

  孙悟空对太上老君连怨恨都没有,还有什么忍不忍的问题呢?这就是最高层次的“不忍而忍”,是惟有真正修行佛法之人才能达到的崇高境界。

  什么是“钢筋铁骨”?在神话里,是刀枪不入的强壮筋骨;在现实中,就是任何艰难困苦都摧不垮的钢铁意志。

  什么是“火眼金睛”?在神话里,是辨别人妖的高超本领;在现实中,就是透过表象把握本质的高度洞察力。

  在现实社会中,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的人,并非真正的强者;只有历经磨难、不屈不挠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正如孟子所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又如明代洪应明在《菜根谭》中所言:“横逆困穷,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锻炼者,身心交益;不堪其锻炼者,身心交损。”

  就以一个优秀的运动员来说吧,在其训练过程中,教练员的所作所为何尝不像“魔鬼”一般“残忍”?例如当年训练日本女排的教练大松博文,便是一个典型。然而,要是教练员不像“魔鬼”一般“残忍”,运动员又哪来日后骄人的成绩呢?你说运动员是该怨恨教练员还是该感激教练员呢?当然,教练员对运动员绝无折磨之意,而是为了运动员的成长。所以,这还不能与那种身受迫害而心生感激的情况完全混为一谈。

  如果一个人能够身受迫害而心生感激,达到“不忍而忍”的高度,那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怨恼呢?许多人都知道这样一句名言:“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怀。”这句话说得不错,可惜并不是所有人的胸怀都比天空更广阔,惟有能够包容的人,并且能够包容天地万物的人,其胸怀才能比天空更广阔。所以,我们应当不断地拓展自己的心胸,不然的话,这也不容,那也不容,心眼比针眼还小,到头来让怨恨充塞了自己的心胸,受罪的还是:自己。

  佛法有“烦恼即菩提”的提法。对此,不少人或者囫囵吞枣而不知真味,或者误解其义而拿来乱用。“烦恼即菩提”,究竟应当怎样理解呢?以我的领会,有这样两重意义:其一是“无烦恼不悟菩提”,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养尊处优、百事顺遂,他怎么会想到去悟菩提,又从哪里去悟菩提呢?其二是“悟烦恼便是菩提”,就是说,对于同一件事物,迷惑之中便是烦恼,开悟之后则是菩提,并不是在烦恼之外另有一个菩提。比如对于所遭受的磨难,当你陷于迷惑的时候,认为这是社会的不公、他人的不良,就会感到委屈、痛苦、愤怒,这便是烦恼;而当你开悟之后,认为这是锻炼意志、开拓心胸的良机,就会以平静的心态欣然接受,于是就转化为菩提了——如果不经受各种各样的磨炼,你怎能肩负起重大的社会责任呢?李大钊先生的名句“铁肩担道义”,很值得品味啊——非铁肩何堪担当道义?不磨炼何以成为铁肩? “无怨”两个字,说来容易做来难。然而,只要能够深入领悟这些道理,又有何难?须知,“无怨”的结果;并不是别人受益,而是自己受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