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珍:生活如百年佳酿


  她是一位平凡的老人,但是在我看来,走过了整整一个世纪的老人已不再平凡。百岁老人漫长的人生道路一定有苦难和坎坷,而她却只字不提,带给我们的,一直是心底的快乐。

  这是北京一座大杂院儿的平房,见到张贵珍老人时,她正在家里和邻居们打牌。知我进来,张老太边看牌,边微笑着对我说:“快坐快坐,稍等一小会儿,马上就结束‘战斗’。”2005年,张老太整整100岁。据说百岁的她,如今仍是头脑清晰,出手麻利,“牌场”上总是赢主。果不其然,这一场牌局结束,张老太又赢了!和她玩牌的是几个六十岁左右的大妈,都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离开时说:“明儿还过来和您比试。”看到这儿,我在心里情不自禁说了一句:“张老太,您真棒!”

  百岁老人五世同堂

  采访时,我坐在张老太的下首,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的生命是那么小。或许,“生命”这个词不该用“大小”来形容,而那一刻,“小”的确是我的真实感受。年龄不足她老人家的三分之一;也是在那一瞬间,面对穿过百年历史长河的老人我又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此之轻。

  张老太身着白色的长袖衫,穿一条黑色绸裤。正值初夏,老太太说,为了见我,才这身打扮,因为现在太瘦了,所以不要我看到她的瘦胳膊瘦腿儿,说是怕吓着我。爱美,看来真是女人的天性,绝对与年龄无关。那一刻,我也感受到张老太的一份善解人意,心里被深深感动!

  抬头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尽管脸上的“沟沟壑壑”记录了一个世纪的风雨沧桑,但她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流露出的尽是快乐和幸福。这时,张老太的家人让我看老人的头发,并说,老人家白色的头发,自今年开始,不知什么原因,从根部开始变黑了起来。对此现象,他们都感到很奇怪。我看了当然也很诧异,这真是返老还童啊!

  张老太祖籍在河北省三河县(今三河市),二十多岁随丈夫来到北京,生有一男一女。如今除了自己的老伴儿已过世以外,八十岁左右的儿女以及孙子、孙女们都健在,全家一共有29人。2005年6月12日,《北京晨报》报道:“昨日张贵珍老人的玄外孙出生了!”从此,这个大家庭又多了一员,五世同堂,张老太内心也是欢喜不已。

  探寻她长寿的秘笈

  或许,这就是一种豁达吧,只有把事儿不当事儿的人,才会有这样良好的心态。

  看着朝阳区办事处送来的祝贺张老太百岁生日的锦旗,我就忍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您到底有什么长寿的秘笈呢?

  张老太回答:“没有秘笈,我的生活很平常。饮食没有什么特殊化,直到现在也是,什么好的坏的都吃。过去生活特别困难,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不愁吃喝,我特别满足。这得感谢共产党啊!”好几次,我听到老人家说“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我在想,只有从最艰苦的年代走过来的人最有感触,也最有发言权。张老太生于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1905年;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那年她7岁;1949年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张老太已步入中年;今年是建国56年,张老太健康地过了一个百岁生日。在这整整一个世纪里,发生过战争和动乱,一切,她都经历过。可当我屡屡提及这些苦难时,张老太都呵呵一笑,绝不搭话茬儿。

  或许,这就是一种“大快乐”吧!她的感受不仅仅限于自己的私生活,而是与国家荣辱与共,尽管她一个大字不识。

  张老太对我说,她从六七十岁时开始,每天5点钟起床去散步、做老年安康操。据家里人说,张老太有本书,里面全是老年安康操的动作示意图。因为不识字,所以她只能看这样的书,照着上面的图示可以自己做操。

  去年,张老太不小心大腿摔骨折了,因为担心药物会刺激胃,所以没吃药,只是在家静养。99岁的人,摔了个骨折,谁听了也觉得这是“凶多吉少”哇!可是,这病腿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老人家现在每天早上还是5点钟起床,虽然不去远处散步了,但还在屋里坚持做老年安康操,活动活动身体。“腿摔坏了,都是这小脚惹的祸啊,夜里起身,没站稳。”张老太边说,边摸了一下自己的脚。那双脚啊,是一段多么心酸的历史!

  “我每天不睡午觉,所以晚上一般看完新闻联播就睡了。即使特别困,新闻也一定要看,不然心里觉得空空的,没劲儿。”张老太还接着说,她在新闻里看到了台湾亲民党主席宋楚瑜来访大陆,特别高兴;每天在电视里都能看到我们祖国日益昌盛发达的景象,她感到很幸福,很自豪!

  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将一生的心血奉献给儿孙。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或许,子孝孙贤,也是促她长寿的秘笈之一吧。

  张老太这一辈子,带大了14个孩子。有自己的儿孙10个,还有别人家的4个。过去生活困难,张老太没工作,就帮别人照顾孩子,挣点钱,补贴家用。张老太说:“虽然我没文化,但是我带大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样的。有一年,一对解放军夫妇,就是因为听说我特会照顾小孩,所以将他们7个月的儿子寄托在我这里。他们放下孩子去了贵阳,一走就是6年。回来时,儿子都快7岁了。这孩子在我家生活习惯了,和我的孩子们也玩得很高兴,当时在院里哭着喊着不要跟父母回家。”张老太的家人给我拿来了相册,里面有很多那个当年不舍得离去的孩子的照片,多年过去,他已经长大成人。张老太的家人说,直到现在,这孩子每年都来看望张老太。孩子说他永远记得,在不富裕的日子里,那么多的孩子在同一屋檐下,张奶奶却给他这个与之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另开小灶。

  采访过程中,张老太吃午后“加餐”——几块康师傅饼干,还有一碗热杏仁露。张老太边吃边说:“这些吃的,是我孙子们买的,你看这是多好的生活。”

  一直在旁边忙活,协助我做采访的是张老太的儿媳,已经77岁了,但看起来也就60岁。虽然她也是个没读过书的人,却有着像教师一样的气质。张老太吃毕,自己就去洗刷碗筷了。于是,我与其儿媳攀谈了起来。

  儿媳14岁入嫁到张老太家,如今已与张老太一同生活了63年。自古都说,婆媳是一对冤家,这多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她们之间就没有磕磕绊绊吗?张老太的儿媳说:“当然不可能。婆婆是个很精明的人,一直掌管家政,就是现在她都一点儿不糊涂。不过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既然成了一家人,就要努力过好日子。做儿女的一定要孝敬老人。人上了年纪就更需要哄着,像哄孩子一样,只要她开心就行了。因为好心情,对健康很重要。”

  采访后记

  尽管张老太晕车,但是那个下午,她坐上了我的车,为了支持我工作,她协助拍照,给文配图。当时我心里很感动!真的,那天我在想:张老太是一位母亲,也是我们所有孩子的母亲!她那母性的光辉无处不在,时时温暖着儿孙!

  快门按下时,老人家露出特别灿烂的笑容。是的,走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所有的风雨沧桑都已化为了今日的从容和快乐。她的生活,如百年佳酿,愈久愈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