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雅琴在工作时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艰辛,因为她八十高龄,视力和听力都不好。然而,她那乐观的态度、坚强的精神,让一切困难在笑声中淡然,也让自己变成了孩童。
在美女如云的影视圈里,一位老艺术家脱颖而出。2005年,中国电影百年庆典之时,这位老人因在电影《我们俩》中的出色表演,荣获第14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和第18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她就是金雅琴,从艺60多年了。站在领奖席上时,她说:“今年我80岁了,但我的艺术生命刚刚开始。”
2006年11月,我走进了金奶奶的家。这是一幢老楼,楼道的光线很暗。可是见到奶奶时,眼前却是一亮。她身着漂亮的毛衣,刚烫过头发,蓬松的大卷儿,还染着粟红色,端庄而不失时尚气息。
第一次,我和被采访人这样坐着,不是面对面,而是肩并肩,感觉那么亲切。奶奶的视力不好,黄斑变性,看不清1米以外的东西;奶奶的听力也不好,于是她把左耳给我,我就贴近她的耳边跟她说话,向她提问——这种状态,如何拍戏的
奶奶回答了我的问题。讲到激动处,她就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膝盖,直跺脚。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小孩。
工作时,我这样——
《我们俩》这部电影,是“一个场景、两个人物、四个季节”。当我看完这个剧本,感动得哭了。我说这部戏我接了。2003年,电影开拍。导演为了真实效果,拒绝搭景,四个季节是真实的四季,拍了一年半的时间。这期间,我曾拒绝过几部电视剧的拍摄,因为我必须一心一意做好一件事。
刚开始拍摄的整整一个月,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为什么?不是因为要背台词。背台词我可拿手,记忆力好着呢!我是啊,手里拿着剧本,反复琢磨我饰演角色的心理呢!我在想,我演的这个老太太她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后来,我总算是揣摸明白了,找到了戏中的感觉。
由于我视力不好,所以导演特地给我准备了一面小红旗。到了拍摄现场,只要导演一摇旗,我就开始表演。结果有一天,摄影师穿了一件红衣服,他在我眼前一晃悠,我以为小红旗摇起来了,便开始表演了。这下可乱喽,哈哈
有一次比较悬。那是夏天,我眼睛本来就不好使,拍摄现场的地上啊,这儿一个机器,那儿一个机器,还正好有个水坑。我没瞅清楚,“啪”就摔了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后来制片主任说:“当时您一摔,我眼前都黑了。”一个快80岁的老太太摔了个大跟头,你说要命不要命?大家伙抱起我就往诊所跑啊。我当时就想,可千万别得脑震荡,要不以后还怎么演戏呀?还好,脑子倒是没震荡,可谁想到,肾上有块结石被震到输尿管里了,当天晚上就尿血。我实在担心影片的进度,就跟导演说,赶快换人吧。可导演说:“前期片花我们都看了,您演得太棒了。我等着您,您就踏踏实实先养病吧。”10天后导演接到我的电话,我说我能去演了,她当时又惊又喜。其实那时候我还没痊愈,只是病情有所缓解。
拍摄工作进行到了冬季。有一天我感冒了,下午的时候还下起了雪。我心想,这天气,估计是不拍了,正好能休息休息。没想到,第二天司机来我家了,说:“金老师,我来接您,到凤凰山拍戏。”我的妈呀,我心想,这下雪天还要上山拍啊。于是就给制片主任打电话商量,看能不能改天拍。主任说:“金老师,30多人等着您呢。”就这么一句话,我决定去!我不能因为自己生病,让那么多人在山里等着。那天我去了凤凰山才知道,拍摄现场是在山顶上呢,必须得爬山上去才行。因为感冒,我两腿直发软,好心的司机说“金老师,来,我背您上去。”我说:“这可不行,脚下一滑,咱俩就都摔下去了。那电影更没法儿拍了。”后来,我让人搀着,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山顶。虽然带病工作,但那天拍得相当顺利。
在《我们俩》之后,又有一部电影《毛泽东回韶山》邀请我出演。因为是在山上拍摄,家里人担心我的身体,所以没去。我知道导演是诚心诚意的,那剧本打印出来的字号放大了好几倍,就是怕我看不见。我虽然没去演,但剧本我都看过了,半夜里想起哪句不妥,就起来修改。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不讲理?不去拍吧,还给人家改词儿。哈哈
生活中,我这样——
在拍《我们俩》时,冬天的戏,我要躺在潮湿的被褥里,结果多年的关节炎又犯了。《我们俩》杀青了,我化脓性阑尾炎发作,从没做过手术的我,在手术台上躺了四个半小时。有大夫曾经对我说:“您这么大岁数,不要命了?!”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太酷爱艺术了。
我小时候就特喜欢看电影,那时电影还是无声的。我当时迷上了影片中的女侠,那轻功多棒呀,能飞檐走壁。于是,有天我就效仿她。我把仅3岁的小侄子用绳子捆在自己背上,然后爬到我们家小厨房的屋顶上就往下跳。结果没飞成,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孩子哇哇大哭。后来,我又迷上了武打片中的那些机关,就在家里表演:第一道机关是水,第二道机关是煤灰,都放在门框上,谁一开门就被浇一脑袋。中计的恰巧是我父亲,于是他就成了个“煤矿工人”。哈哈!后来,父亲给我请了个师傅,让我学习打拳舞剑。也是从那时开始,我饭量猛增,身体练得倍儿棒。
家人看我这么喜欢表演,曾打算让我学习京剧。可在我17岁时,自己瞒着父亲考入了艺生剧社,当年就在大型话剧《秋海棠》中扮演了女主角,后又出演了许多剧目。新中国成立前,“白薇”是我的艺名,在当时那可是个红人儿!可人一红,麻烦也来了。有些国民党高官开始给我往后台递条子,请我吃饭、跳舞。我说我不去,老板就逼我去,因为他怕有势力的人。当时我就火了,说:“此处不养爷,还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老爷当八路!”结果这话一传出去,我就被特务逮走了。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最后是死里逃生。
哈哈,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不能装下不痛快。现在也是,我要是不高兴了,就打个出租车去后海泡吧了。等气儿顺了,再回家。当然,高兴时,我也喜欢去泡吧。如今,我那些老姐妹们都八九十岁了,好多人腿脚不灵便,所以现在和我泡吧的朋友,都是我结交的五十岁左右的新朋友。
我能跟人“自来熟”。就是在过去下乡时,和农民们也相处得很好。有次队长跟我说“老金,你别干活,就站在地头给我们唱评戏吧。”其实我那时还不是老金,是小金。哈哈。我是演话剧的,哪会唱评戏呀。我说我就先唱个歌吧。后来,我真的开始学习评戏;再后来,我组织姐妹们一起给村民表演,自己还创作了相声。节目很受农民喜爱,所以他们经常给我送好吃的来。
即便是谈起文革中的事,金奶奶依然笑声朗朗,听不到一丝苦涩。“不就是这样,不就是这样么?”奶奶将自己的双臂往后一伸,做个“喷气式”状,哈哈大笑。后又铿锵有力地说:“孩子,记着一句话:什么都别怕,天塌下来有地接着!你要始终相信党!”
奶奶爽朗的笑声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也不会忘记她那句话:“我今年81,明年18。”是的,风雨过后,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让人烦恼?这一天,我分明看到——北京的初冬,生机勃勃,阳光灿烂。
金雅琴小资料
公众身份:资深表演艺术家,1986年退休于北京人民艺术剧院。
表演作品:话剧《日出》、《雷雨》、《茶馆》、《钟鼓楼》等,电视剧《我爱我家》、《闲人马大姐》等,电影《杜十娘》、《我们俩》。
出生地:哈尔滨
出生年:19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