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地区]在秋色中-清凉峰、徽杭古道行走记



这一次出行已经计划了很久,6月在仙霞古道的月色中,突然想起邻近的另一条古道。与最初作为军事要塞的仙霞古道不同,徽杭古道从一开始就是商道,其一端的起点是昌化的银龙坞,另一起点是安徽绩溪县的伏岭乡,古道的诱惑往往在于历史的流过,我们向往着寻着散落在道路之间隐隐遗迹来推论和想象当年的故事。于是一开始我们就把此行定为探访古迹的文化游,然而最终抓住我们的是满眼的秋色,心情也跟着这秋色明亮剔透起来。

  银龙坞-逍遥的起点

  设计了很多路线,最终还是从上海火车到杭州,然后由杭州包车直发徽杭古道的起点银龙坞。深秋凌晨的空气中寒意阵阵,眼前的村落好象很大,房子连着房子,在一片“乡土气息”中,我们穿过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窄巷,在寂静中压抑着兴奋,小声说笑着寻找今晚的营地,在一排废弃的平房的房顶的平台上我们安顿了下来。借着头灯的光看见一个牌子上写着“绩溪县逍遥乡卫生院”

  在逍遥乡的这一晚并没有逍遥的睡眠,在清晨带着寒意的阳光下,冻醒的我们陆续钻出了帐篷。眼前阳光已经撩开薄雾,秋色中的山,山腰上白墙青瓦的房子,房前结满桔红果子的树,仍旧有淡淡的雾气缭绕,也许是炊烟。秋天除了瑟瑟寒意,还有各种颜色,我开始感受到此行的逍遥意味了。

  一阵懒散之后,一干人在老乡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打听明白这个村子叫做阴山村,旁边几个村子还是属于浙江的。找好了向导,听说银龙坞就有一条上清凉峰的路,于是决定先上清凉峰再走徽杭古道。

  清凉峰-意外的风景

  路起先并不艰难,虽然有点陡,大家走不了多远就停了下来,但其实路松松软软,铺满落叶和松针的路上踩上去沙沙的脆脆的。陡坡过后不多久就是一片美丽的落叶松林,阳光洒在林间路上,小路蜿蜒向前,让脚步陡然轻松起来,此时更逍遥的午餐就在林子前面不远处的溪边等着我们。

  向导老陈坐在溪边最远处的石头上,老陈个头不高,也不显山民的敦实,装束与当地的村民无异,而他斜背着的化肥袋改制的背包,稀疏的络腮山羊胡却有点隐居山野的高人的意味,让人产生错觉,以为遇到了专业的探险家。 还有一条一路跟着我们的很乖的大黄狗,斯文地坐在边上等着大家分给他午餐。边上不太斯文的是一群据说是从文明社会过来的人,大叫着“我要吃肉”。

  填饱了肚子,灌满了水壶,我们又上路。这一路的风景每每给我们一些惊喜,这一次是一个草甸子,晃若到了草原,阳光洒着秋天的草甸子泛着金黄的光泽,真想赖着不走,把这一年没有晒到的太阳全部补足。

近在眼前的峰顶

  下午阳光照在身上实在是闲适得很,而配合的这种闲适的是忽上忽下曲径通幽的山林。翻过这两座山头,走在一片挺拔的山脊上,我们终于看到清凉峰的峰顶,斜阳从山峰的背面照过来,峰顶的岩石上笼着一片光亮,呵呵,目的地就在眼前,我有一点喜形于色,而我们全然不知的是眼光可及的山峰并不是两、三逍遥步就可以到达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段又陡乱石又多的山路走得我们渴望连连,想念披萨饼,想念橙汁,而最最渴望的就是近在眼前却要费尽气力攀登的峰顶。在“打死也不从这里下山”的毫无预见性的决心中我们爬上了最后的乱石坡,不远处的一片平地上那只黄狗已经在逍遥地晃来晃去。在我一个人在费力地爬上最后的石头发誓到达最高峰的时候,所有的战友们都聚集在那块坡地上。也许是过早感叹了无限风光,但其实是高处不胜寒,无心逗留的我还未看清夕阳下的远景,就急急下到营地与大家汇合。

  站在清凉峰传统的营地上,呼啸而过的深秋的冷风让大家做出了一个决定,就是从我刚刚发誓“打死也不从这里下山”的乱石路返回到那片美丽的草甸子。没有办法,人生有时候也必须悲壮一下,而且那片草甸子的确很有诱惑,于是我这个名义上的领队,拖着疲惫的双腿,很豪迈地说了句“走”。

  晚霞和繁星相伴的夜行

  我只是想把我的踉跄夜行弄得有些色彩,才会偶尔抬起头来看看天,把脚下的狼狈掩护在黑夜之中。而这样偶尔的停留却着实让人惊喜。第一次是踉跄下到山脊,稍喘一口气,抬头,我一下子被震住了,弯月挂在初上的暮色中,而悬在薄暮中的邻近山脊之上是一条沙漠彩条般的霞彩,金黄、嫣红和深蓝的彩带,一直延伸到远处,我都忍不住伸出手臂挥了出去,似乎就把这段霞彩展开展开挥到了天边。

  沉静的月亮,瑰丽的晚霞,美景只是一刹那,周遭很快就黑了,头灯亮起来,一行人有序地间隔着,前后呼应着赶着路,我在心里计算着那是两个坡,也就是两上两下以后,我们可以到达今晚的营地。

脚步踉跄中居然还思维流畅,在被树桩绊了一踉跄,莫名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以后,我居然还记得这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的朦胧诗,而光明就仅是头灯的光晕了,恍惚在黛色的树影之间。白天闲适的林间小道,如今好象处处是陷阱,树桩、石头......费力地紧跟前面队友的脚步,我从心里大叫“天哪”,所谓长叹必须仰天,而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繁星,密密的银色的星空。只是我只能偷偷看一眼,心中窃喜一番,然后必须紧跟急走的队伍。于是急走中,我们用了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走完了下午艳阳下晃悠了三多个小时的山路,终于来到这片草甸。

  “草原”之夜

  有很多理由让大家赖在这草甸上,旷野、繁星、陡然放松的身体。一年前在一片高山芦苇荡中,我也看到了那样繁星,这才会想到儿时的谜语:青石板上钉银钉而平日里这些童趣早就散失在城市乏味的夜空之中.黑暗中,一群人仰躺着看星星,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兴奋地叫一声,“流星”,然后又颇有些遗憾地说“只是忘记了许愿”,真的是流星倏忽而过,我也没有来得及许愿,随后想那一刻我其实就是希望如此自然率性的日子不要象那颗流星那样倏忽而过。

  那真的是一个风寒露冷的夜晚,风刮走了身上的热量,露水一下子就爬上了刚刚搭好的帐篷。为了取暖在一段残壁中胖胖和导游老陈升起了篝火,枯枝扔进火里的时候,辟哩啪拉溅起火星,如同节日焰火般耀目,印衬着每个人的脸,似乎都带着淡淡的温柔的笑意,连那条黄狗的眼光也透着如黑水晶般纯净的光泽。为了更暖一些,大家越靠越近,旷野,繁星,篝火放歌,朋友,似乎是不小心滑进了时空隧道来到了一个简单但温暖的世界。

  这一片江南很少见大草甸子就被我们叫着草原了,这一夜我们美美进入黑甜乡,等太阳暖暖地照到帐篷里,懒懒地爬出来开始了我们逍遥旅程的第二天。草原的早晨大家晒着太阳,吃着早餐,一群衣着鲜亮的人浩浩荡荡经过草甸子,两边隔着老远喊着话,说着你是哪部分的我是那部分的,倒有一些对歌的意味,比起从杭州过来的他们,我们看上去象是散兵游勇,而一直跟着我们的那条小狗此时也对着那一队人的几个向导谄媚地摇着尾巴,“我家的狗诶”其中一个向导惊喜地叫了起来,“走丢了一周,我以为找不到了。”原来如此!大黄狗找到了主人,我们也告别了草甸子,走向徽杭古道。

徽杭古道-跑了题的主题

  之前计划路线的时候,是打算从下雪堂的捷径直接上清凉峰,捷径的确是捷径,坡很陡,不过经过前一夜的疾走,连最怕下坡的我也没出什么问题。徽杭古道就在眼前,沿着溪水一路过去就是徽杭古道,一路有人家,农妇在路边的田里劳作,也遇到小孩子一路嘻嘻哈哈奔过去,溪水很清,树叶金黄或火红,有时候会有瀑布,偶尔有小爬虫摇摇晃晃在路中央走过。

  白墙青瓦的民房,路边的菜地,耕地的牛,好象是留下的历史,历史并不重复,山水在四季的轮回中重复不同的颜色,寻找历史的我们一路上依旧赞叹是秋天的颜色。

  虽然是山路,却轻松了许多,一轻松就很快走上了岔道,确实先前走那条小道更有一点古老的意味。古道沿途我们看到不是历史,而是这里的人们走向现代化的努力,开山建路,在接近“江南第一关”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工地,山被炸出一个口子,裸露的黄土,岩石在满眼秋色中打了一块丑陋的补丁,右边的峡谷中两块巨石驻守哪里,不知道有多少年,在暮色中黛青的尖角指向天空。我们匆匆走出写着“徽杭锁钥”的关卡之前,趁着微弱的天光,看了一眼边上一口井,一块碑,有收工了的民工急急从身边赶过,身后隆隆的是炸山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离尘世越来越近......

  聊作后记

  每一次野外归来,总会有几天不知身在何处,这几日踏在人行道上总觉得应该踩着的是软软的土,沙沙的落叶。早晨坐在车里看街道两边梧桐落叶飘在车顶,眼前恍然还是同伴背着大包走在林间小道的身影。有一个雨天的晚上,坐在车里,车窗外各色灯影透过雨中的玻璃窗显得有些支离,CD中一个沙沙的声音在唱着“无所谓”,突然想起了清凉峰的秋色

  我们每一次行走后,都会渴望下一次,渴望走得更远一些,似乎总努力在远离家园的地方寻求心灵的家园,而我们的日常生活只是在惯性中滑动,城市灯影中每一个人都会有疲惫的时候,就让我们在疲惫的时候再回忆一下旷野篝火中温暖的笑容和纯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