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3岁那年,一个清晨按多年的习惯起床准备出门慢跑,不料在趿鞋站立的那一瞬间,突然昏晕过去。醒来时,才知道躺进诊所两天了。原因是高血压引起的中风,幸亏抢救及时,已无生命危险了。但嘴角歪斜,半身不遂。就这样,平日里风风火火,主持一个单位几十人工作的我,成了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
开始,来病房探视的人络绎不绝。拎着补品礼物,说着宽慰体己的话,那日子还挺有人情味,身体虽然不佳,但心情是暖融融的。可是,一两个月后,就变得冷寂落寞了。上级安排了单位二把手主持工作,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上,渐渐地似乎把我遗忘了。
我的心情一天天坏起来,日子灰蒙蒙的索然无味,整天心烦意乱,长吁短叹。再往后,连身边的亲人都来得稀少了。一天,儿子终于出现在病房门口。我气呼呼地问他咋一个多星期不来?儿子说,要申报副高职称,忙得焦头烂额。我火了:“再忙也不能不要老子吧?!”老伴袒护儿子,说我神经出了毛病。我气得两宿失眠,结果,病情竟突然恶化,转入监护室三天,才得以缓解。
一天,当大夫的女儿坐在我的身边,轻言细语地对我说:“爸,您老要想早日康复,首先就得降伏心魔呀!”女儿说我50多岁疾病缠身,还汲汲于权位名利,心情才难以平静,才怨天尤人,感叹世态炎凉,心理失去平衡,当然烦躁。俗话说怒伤肝,火攻心,这种心态,哪能养好病呢?
女儿说,病中人首先要豁达乐观,要排除杂念。来看望的人少了,就多为人家设身处地着想,人世纷争,谁都在为生存和发展奔忙,何苦去苛求人家甚至让自己成为人家的累赘呢?女儿的话消除了我心中的一些火气,我只有自认倒霉了。女儿说,生病不是倒霉,这是上帝在对所有的人敲响警钟,让人们更深刻地加深对生命的理解。人必须正视自然规律,生老病死任何人都不能回避,疾病上身了千万不可悲观,最好的办法是在痛苦中寻找宽慰和幸福。譬如,一个士兵被流弹射穿了耳朵,他却高兴地说,幸亏没射到眼睛上:一个因车祸而左腿高位截肢的人,微笑着对妻子说:“幸好还给我留下了右腿……只有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达观的人生态度,才能找回丢失的幸运。
是啊,疾病不期而遇,要“既来之,则安之”。我很快调整了情绪,将一切怨恨、烦恼全部挥走。每天,面对窗外蓝天碧浪上飞翔的白鸥,我为自己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而兴奋,儿子来了一个电话,我为他的职称答辩成功而高兴;同事来诊所看望其他的病人,站在门口对我颔首致意,我为他的那一片真诚而宽慰;老伴在病床边摆开棋盘,我为自己能连胜三盘而哈哈大笑……两个月后,我竟能扶着拐杖下床行走了。
生活像一根甘蔗,每一节滋味不同,但只要用心品尝,每一节都有它的独特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