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沅水下游生活多年的我,大概也算得上与凤凰同饮一江水了。随便走进街边的小店,要一碗回肠粉或者米豆腐,酸辣的口味,又便宜又过瘾。离开凤凰的前一天晚上,在旅店隔壁的楼外楼慰劳自己。依窗而坐,点了蕨菜、地木耳、沱江小虾,还打了二两米酒慢慢地喝,全然忘记了旅途的疲惫。
听着潺潺的流水声,看一两盏龙潭渔火,真觉是人间天上。
望着虹桥那温暖的灯光,似乎这就是梦里寻她千百度的故乡。
停留在时光中的小城
翻过山梁的时候,看到一座停留在时光里的小城,在夕阳下宁静无语。沱江就从这座小城当中流过。河边有城墙、吊脚楼。河面不宽,却清澈见底。河里长满了碧绿的水草,随着水流轻轻地摆动。水面上不时冒出小小的气泡,那是鱼虾在欢快地游玩。捕鱼的、游览的小船来来往往,各得其所。
河床高低不平,相隔不远修了拦水坝。北门外的沱江中,按脚步的距离砌了红砂石块。没有桥面,往来行人需跳跃而过,故名跳跳岩。上游有一道相隔四、五米的岩墩,搭着木板,并且用铁链拴牢,以防洪水冲走。木板很窄,人们需侧身相让才能通过。船只经过跳跳岩,须划到岸边一个石砌的斜坡前。船夫下了船,把船用劲推上坡,船底在岩石上滑动发出“轰轰”的声音,然后“啪”的一声砸到水面上,激起一片浪花,打破沱江的宁静。傍晚,妇人们在河边洗衣浆裳。放学的孩童从北门出来,总爱在这里嬉闹一番。
沈从文的凤凰
许多人向往凤凰,大概是因为沈从文先生的文章。他的几乎所有作品,都是以凤凰、以湘西为背景的。那些文字散发出来的荣光与烟火气让人神往。十字街上的沈从文故居,是一座两进的青砖小院。中间的天井里,放着一只装满水的太平缸。一张几十年前的小书桌,被少年的沈从文掏出了窟窿。西屋窗下大理石面的梓木书桌,是1990年沈从文归葬凤凰后,从北京运回来的。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沈从文先生死后葬在城南的听涛山下。从东门穿过回龙阁,有一条石板小路通向他的墓地。墓没有冢,只竖了一块天然的五彩石。正面镌刻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沈从文在凤凰生活到十五岁。后来只回去过很少的几次。但他几乎一生都生长在凤凰。或者生在这里,或者生在这座城市的记忆里。人们从山上采来野菊花放在墓前,表达对这位文学大师的敬意。
不过凤凰不仅是沈从文的故乡,而且产生了近代历史上的多位封疆大吏:湘西王陈渠珍,云贵提督田兴恕;还诞生了民国第一任总理熊希龄。不论发迹也好,还是仕途受挫也好,他们最终都想着要回到故乡凤凰。走过窄窄的石板
街,去看看那些祠堂、故居吧。熊希龄故居在文星街上,一个小小的院子,中堂两边是一前一后两间厢房。田兴恕的宅子就要宽敞得多,有青砖砌的高大院墙。我没有进去,但从虚掩的门口看得出里面很幽深。现在也接待游客住宿。比名人故居更显赫的高墙大院,是杨、田、陈三家的祠堂。荣辱兴衰,全都浓缩在这一座座屋子里。凤凰城里许多类似的庭院,有的还保存完好,却物是人非;有的已经门衰户朽,还人丁兴旺。那一扇扇虚掩的大门后,都有着神秘而久远的故事,给人强烈的历史感。